第三百七十一章 是该好好聊聊（2/2）

“怎么了？”源稚生回头，如今他正在跟龙马谈判，以樱的性格本不会在这种时候插话才对。

“既然已经决定要面对了，不如就试着迈出那一步吧。”樱并拢双腿跪下来，把手轻放在源稚生的肩上：“一些纷争已经来到了终结的边缘，现在正是坐下来谈谈的时候。如果他仍然不知悔改的话，就用刀再杀死他一次；反之，如果对当年的事仍有疑惑，那就好好听一听他的说法，再做定夺也不迟。”

樱收回了手：“我的话说完了。”

“您的答复呢？”樱井小暮看向源稚生，蛇岐八家天照命、振臂一挥就能用夺目的光芒的烤化她们这些鬼的男人，此时表情并不好看，坚定和迷惘交替着出现在他脸上，完全不像是那个过去那个只知挥刀的斩鬼人。

樱的话让源稚生不由得沉吟，他听懂了樱的暗示——如果顺利的话，神很快就要被杀死了，这场因为神所引发的战争即将落下帷幕，哪怕是从理性的角度来说，在这个节点他也确实是应该坐下来跟猛鬼众的“龙王”好好谈谈，既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，也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在无休无止的黑道战争中死去。

抛开大家长和龙王的身份，他们其实也只是普通人，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兄弟，如今弟弟想见哥哥一面，或许是想和好，也或许是想当面指责源稚生当年的所作所为，总之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小小的要求。

源稚生对源稚女仍抱有歉意，无论他是否承认，这都是无法更改事实。

“我同意跟稚女谈判，告诉他不用旁人在场，让我们兄弟好好说两句话。”许久后，源稚生说道。

“由衷地预祝两位的重逢能够顺利。”樱井小暮微笑着跪坐在源稚生面前，从和服的袖中抽出了一张黑色的请柬放在桌上，请柬右上角那朵盛开着的深红色彼岸花图案尤为显眼。

“还有事？”源稚生没有伸手，因为此时樱井小暮的指尖依然轻按在请柬上方，显然是还有话要说。

“个人的问题，大家长可以回答，也可以不回答。”

“请说吧。”

“虽然是失势的龙马，但我手里仍然有些活跃的眼线。”樱井小暮说：“据我所知，本家对藏骸之井的探索进度，已经非常接近终点了吧？”

“是。”源稚生不否认，猛鬼众对红井的行动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，这是意料之中的事，蛇岐八家严密的封锁红井周边区域，就是为了提防王将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。

“到了那个时候，您准备如何处理神？”

“不妨说得明白一些。”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。

“好。”樱井小暮顿了顿：“您是要杀死它，还是捕获它？”

“那种东西对我有什么用？”源稚生反问：“同为白王血裔的你应该很清楚，无论圣骸或者神，都是白王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，残酷的玩笑。它赐给我们神圣的血，但就是那种血脉制造出一代又一代的鬼；它赐予我们圣骸，指引我们进化为龙的道路，结果是白王血裔为了圣骸而死斗，可圣骸从未真正给予任何人权力或者幸福。”

“白王站在黄泉古道的尽头，带着嘲讽的冷笑，看着人们向它祈求权力和幸福，卑贱得像狗。”源稚生极尽冷漠地说：“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。家族之所以那么排斥鬼，是因为鬼是最渴望圣骸力量的人，那些对付鬼的冷酷家规其实并非要针对鬼，而是为了遏制神的复活。从太古的神代直到今天，鬼的血都是为神而流！”

樱井小暮默默地听着，没有接话。

“我愿意跟稚女谈谈，是因为我一直都觉得，蛇岐八家的敌人不是猛鬼众也不是王将，而是我们自己的命运，我们的命运里寄宿着白王的鬼魂，只要那个鬼魂不被抹杀，家族乃至于日本始终都是盖在浮沙之上的大厦。”源稚生一字一顿：“我从来都不认为鬼的命运就一定是得被所谓的斩鬼人诛灭，真正应该被终结的，只有那个漂流在这片土地上的鬼魂，必须斩断那种命运，为此流再多的血也不足惜！”

“哪怕那个代价是自己的生命？”樱井小暮低声问。

“如果我的性命可以换来下一代稍微幸福的人生，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。”斜阳落在了源稚生的肩头，分明上一秒还只是流露着微微暖意的阳光，此时却让人觉得分外刺目耀眼：“这一代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，所以政宗先生离开了……现在，轮到我来做这件事了！”

“不要低估本家对于杀死神这件事的觉悟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任何商量的余地。如果有人想要捕获神，不管是谁，我都会第一个杀死他。”源稚生语气中的，是不容辩驳的坚定：“还有什么要问的么？”

“没有了。”樱井小暮把自己压在请柬上的两指收回，笑道：“难怪您说，没人能支付得起您自由的代价，现在我完全理解了，真是令人敬佩的觉悟。”

源稚生把手伸向小桌，可随着他将请柬拨向自己的动作，一张被压在请柬下方的白纸忽然探出头来，轻飘飘地落在了禅室的榻榻米上。

他抬头看向樱井小暮。

“这是附赠的礼物。”樱井小暮淡淡地说：“也是我们的诚意，请大家长一阅。”

源稚生拾起白纸，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写就的。任谁都能一眼分辨出，白纸的是一份名单，只是这份名单上不存在任何备注，仅有的不过是那几个孤零零的名字。

源稚生的视线迅速在纸上扫过，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名单上从头至尾的所有名字，一共十二个。

而后，他脸色忽然变了。